2012年9月10日 星期一

《法語是一首溫柔的歌》第十回翻譯(法語小說) La Traduction de roman "La Grammaire Est Une Chanson Douce" Chapitre 10


第十回


        我們到了一處山頂,在那裡等待我們的,是世上最怪異也最歡樂的場景。

---現在開始,一律禁聲!亨利先生低聲道,我們千萬不可以打擾它們!

        我說阿,究竟是多麼了不得的大人物,需要我們這麼小心謹慎?一位公主正在和她的秘密情人相擁?還是電影明星們正出外景拍戲?答案其實再簡單不過,也最出人意表,沒多久,便呈現在我的眼前。我躡手躡腳的,像隻狐狸般,向著不太牢的的木頭標誌靠近。
字詞之城~嚴禁任何人事物進入


        一座城市就在我們的腳下。那真的是座城市,有路、房子、商店、旅館,有市政廳,有尖鐘塔的教堂,也有一座阿拉伯風格的宮殿,兩旁還有塔裝飾(難道是間清真寺?)。也有醫院,消防隊.....一座在各方面都跟我們的城市很像的城市,不過,有三個地方不同:

  • 尺吋:所有的建築物都被微縮至正常比例的一半。我們會以為是模型還是裝飾.......
  • 寂靜:通常城市是很吵的:車子、機車、各種引擎聲、馬桶沖水聲,罵人聲,鞋跟叩在人行道上的泄沓聲.....但這邊,完全沒有。只有非常輕微的窸窣,不知在何處沙沙的響。
  • 居民:沒有男人,也沒女人,更沒孩子。路上只有「字詞」而已!不計其數的字詞!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。如同在自家一樣,他們大搖大擺地在路上閒逛,把身上的音節舒展開來。在寧靜的氣氛中,那些嚴肅的字詞邁步前進,彷彿對自己的重要性瞭然於胸,更不吝嗇於展示自己對規則的喜愛,並熱愛靠右走(例如「Constitution(憲法)」、還是將手舉起又放下的「Analyse d'urine(尿液分析)」,還有「Carburateur(化油器)」)。只有在等紅燈時,它們才會聚在一塊,不過,根本沒有來車。其他那些比較好幻想的、不受控制的字,把自己抹上色彩、蹦蹦跳跳、翻著筋斗,活像頭瘋馬,又像喝醉酒的蝴蝶:「Plaisir(快樂)」、「Soutien-gorge(胸罩)」、「Huile d'olive(橄欖油)」........我用視線追蹤著,饒富興味地看著它們的把戲。我從來就沒放那麼多注意力在字詞上。瞬間,我便理解字詞,就像我們一樣,各有各的個性。

        亨利先生拍拍我跟托馬的肩膀,然後悄聲地讓這個小城的故事,滑進我們的耳中:

---有一天,在我們島上,字詞們發起了叛變。距今好久了,那是在世紀初,我剛出生沒多久。一天早上,字詞們突然拒絕繼續被奴役的命運;一天早上,它們不再接受像平常一樣被召喚,那樣隨時隨地、沒有一點尊重,更不能拒絕的召喚。一天早上,它們不再支援人類的嘴巴了。我很確定,你們應該從未考慮字詞們的犧牲奉獻吧!那麼想想,字詞被發出聲之前,是在哪裡醞釀呢?用你的直覺回答,對,從嘴巴裡:自有蛀牙,還有卡著牛肉殘渣的齒縫間,沾上無所不在的口臭,再被粘答答的舌頭磨蹭,還泡在酸性的唾液中。換作你們,要生活在嘴巴這樣惡劣的環境中,你們會接受嗎?所以說,一天早上,字詞們都逃得遠遠的。它們找到一處角落避難,一個只有字詞的國度,離噁心的嘴巴遠遠的。它們就到了這裡,一座古舊的,被再也淘不到金的人們棄置的迷你小鎮。它們安頓下來,然後你們就知道接下來了。好吧,我留你們在這邊到晚上,只因我還有一首歌要完成呢。你們愛看多久就看多久,字詞們不會傷害你們的。不過,別打算跑到它們地盤裡頭。它們還是知道怎麼自己保護自己的!它們螫起人來比黃蜂要痛,咬起人來要比毒蛇更兇!

***

        在到這個島前,我想我和你們一樣。在這之前,你們只知道字詞被拘禁,或者字詞的憂傷,即便它們假裝嬉皮笑臉。不過我必須要說,當字詞們被解放,不用再服務我們,並可以自己支配時間後,它們可是有著歡樂時光的。它們整天可都在打扮、化妝和結婚的!

        從我所在的山頂處看下去,一開始還不太了解。只曉得字詞實在有夠多,舉目所見,一團混亂。我迷失在這瘋狂的狀態中,不過一點一滴,我開始理解,字詞們的分散排列的規則。因為字詞會自成聚落,活像一般人。而且每個聚落呢,都有自己的工作。

        其中首要的工作,就是去指出事物。你們都去過植物園吧?在那些稀有植物前,都會有塊小板子,或告示牌。這就是字詞的第一個工作:在世上所有事物前面,都擺塊告示牌,為了方便認識。這可說是最困難的工作了!世上有那麼多事物,有些很複雜,有些還永遠不斷的變動呢!但是,還是要為每一種事物,找一塊告示牌。負責這項糟透了的工作的字詞,叫作「名詞les noms)」。它們的聚落是最主要,也是最大的。其中有雄性的名詞,叫作「Masculins(陽性字)」;也有雌性的名詞,叫作「Féminins(陰性字)」。也有一些名詞是專用來標示人類的:它們叫「代名詞(les Prénoms)」。舉例來說,叫的人們,與叫托馬的人們是不一樣的(感謝上帝!)。有些名詞替事物標牌,有些則標明一直都看不見的事物。例如情感吧:la colère(生氣)、l'amour(愛戀)、la tristesse(悲傷)......你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名詞都聚集在我們所在的山腳下了吧?因為其他的字詞,要跟名詞爭奪生存空間。


        例如,冠詞(les articles)的聚落就很小。相信我,它們的組成既簡單又無聊。冠詞老是走在名詞前面,搖響鈴鐺:注意!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名詞是男生(陽性)!注意,另外一個是女生(陰性)!像le tigre(老虎,陽性),la vache(牛,陰性)。

        名詞與冠詞總是一起遛躂,從早到晚。從早到晚,他們倆廝混在一塊,淨是在忙著找外表裝飾,弄梳畫。可想它們感覺自己素顏,像裸體走在大街上。也許它們怕冷,即便在大太陽底下。因此它們老是在商店裡頭現身。

        商店都是另一個聚落,叫形容詞(les adjectifs)經營的。

        看著這一幕,我們摒氣凝神。(要不然,字詞們會過度驚慌,四處逃竄,我們就得要很久之後,等它們平靜下來才能回來了。)

        那個女生(陰性)「maison(房子)」推開門,跟在那個「la」,替它在前面敲鑼打鼓的冠詞,身後進屋。

---您好,我想要簡單一點的,能讓我看起來不那麼單薄的款式。

---我們店裡的貨色應有盡有喔!店長說,手還不停的搓呀搓,很有熱忱的樣子。

        名詞「maison」開始左試試右試試。哎喲多麼糾結,多麼難下決定呀!這邊這個形容詞跟另外那個有什麼差別?「maison」猶豫中。選擇實在太多了--

「maison "bleue"(『藍色的』房子)」?「maison "haute"(『高大的』房子)」?「maison "fortifiée"(『結實的』屋子)」?「maison "alsacienne"(『阿爾薩斯地區的』房子)」?「maison "familiale"(『家庭式的』房子)」,「maison fleurie(『花開的』房子)」.......

        形容詞們手拉手,圍著它們的客人,圍著「房子」(maison小姐),跳著舞,還擺出誘惑的表情,希望被選中。

        在跳了這奇怪的舞蹈兩小時後,「房子」小姐(la maison)終於得出結論,從滿山滿谷中選出自己最愛的:「hanté(鬧鬼的)」。非常滿意自己的選擇,它向它的跟班冠詞,又再重複了一遍:
---「鬧鬼的(hanté)」,你想想,鬼耶!從此,我就不再孤獨了。「房子」,聽起來太普通了,但「房子」加上「鬧鬼的」,你懂了嗎?從此,我就是城裡最有趣的建築物了!我就可以把孩子嚇得屁滾尿流啦!哈,真開心!

---等等,一個形容詞打斷它,妳好像太猴急了喔,我們還沒同意喔!

---同意?你在說什麼?

---走吧,去市政廳一趟。妳就會懂了。

---去市政廳?難道你們不想跟我結婚嗎?

---如果你選擇了我,這就是必要的喔。

---我真不敢相信!你難道不是熱情又黏人的形容詞嗎?

---所有的形容詞都是黏人的,這是我們一部份的天性。

*****

        在我身旁的托馬,立刻和我表現一樣的情緒。時間推移,我們一點也沒考慮吃飯的事。對於這場秀的興趣,使我們忽略肚子對我們的呼喚。因為在市政廳前,婚禮的鐘聲已然響起,我們知道,沒有什麼理由,能讓我們錯過。
(第十回完)

2012年9月3日 星期一

《文法是一首溫柔的歌》第九回翻譯(法語小說) La Traduction de roman "La Grammaire Est Une Chanson Douce" Chapitre 9

第九回

---你們離她遠點!

      幾分鐘之前,我還在半夢半醒之間,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壓低聲音講話,然後越來越大聲....

---快點去!

---你明明看見她睡得很熟!

      伴隨著小翅膀的顫顫振動聲,嗡嗡作響,好似蚊子要盯人前的盤旋聲。

      我慢慢睜開眼。看見大約有三十來個字詞,正準備向我進攻。「Épitrope」(反諷)、「Escargasse」(紡紗機)、「Girasol」(青蛋白石)、「Mastaba」(埃及古墓),還有許許多多的黨羽,我現在沒辦法一一點名。

        帥姪子出現了,他試圖把那一大群烏合之眾驅離開來。

---笨蛋!即便是在夢中唸,也會把它們引來的!

        一點也沒錯,我知道它們要什麼。不過,我真的能夠做到嗎?我沒有這樣的職責,也沒有像老太太那樣的耐心,每天在那邊呼喊字詞。我這個年紀孩子的職責,應該是全天候24小時不停地玩、游泳、好好享受生活,不是去做苦工,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朗誦!我從床上彈起,想要嚇唬這群強盜流氓。不過它們視若無睹,不一會兒便逕自鳥獸散了。

        幾步之遙的門邊,亨利先生正看著這場精彩的表演,帶著比平常還要大的微笑。托馬剛剛也受到跟我一樣的襲擊。只不過他比我更暴力,馬上抄起手邊的一大捆釣線卷,反追著那群不速之客。

---啊,兩位,不幸的,你們被我們的朋友盯上了。現在感覺如何?你們沒在這波攻擊中受傷吧?
留心字詞!(雙關語,小心禍從口出。)

        老實說,即便如我這般不喜歡收拾房間的人,現下卻非常想把腦袋瓜裡頭好好的理一理。字詞到處亂堆,在我的髮根下,額頭後面,眼睛深處,我感覺它們被隨意堆放棄置在我頭殼裏許多陰暗的角落,這樣一想,我的頭又開始痛了........

        此時亨利先生卻演奏起吉他,不過卻盡是恐怖的走調、既混亂又不和諧的音律,殘忍的在我的耳膜上鑽孔。

        他幹嘛這樣大費周章的折磨我們呢?



---正如你們所感覺到的,字詞呢,像音符一樣,只是累積堆積它們是不夠的。沒有秩序,就沒有和諧。這樣就不算音樂,只能算是噪音。所以說音樂需要樂理,正如同說話需要文法一般。我想你們對文法的記憶應該還在吧.....

        奇慘無比!

        我突然想起來動詞變位(les conjugasions)的恐怖,酷刑一般的練習題,還有過去時態的統一............

        托馬的臉扭曲得比我還要嚴重。

---我們來打個賭吧?亨利先生又說,如果一星期之內,你們還不會無法自拔的愛上文法的話,我就把我的吉他砸了!

        我們向他微笑,讓他開心一點,不要那麼衝動。他看起來是那麼胸有成竹,不過呢,要我們愛上文法?

        門兒都沒有!

        可憐的吉他呀!只好等到我們打賭贏的那時候,再替它求情了!

        帥姪子早就在門口等我們,並備了四匹馬。

---字詞之城只離這邊九公里而已。第一個到達的人可以贏得我的一首歌。

        我們駕著馬兒狂奔,上氣不接下氣,不過我確定,另外兩個男兒,一定會把勝利,讓給托馬

(第九回完)

《文法是ㄧ首溫柔的歌》第八回翻譯(法語小說) La Traduction de roman "La Grammaire Est Une Chanson douce" Chapitre 8


第八回



        半夜三更,我被一陣啜泣聲吵醒。這啜泣聲我太耳熟了,它像一顆在喉嚨裡的球,就剛好在扁桃腺位置的下方--如果之後沒因為無良庸醫,為治療我的失語而切除的話。這顆球,總是在我孤單到不行時出現:你我都是,我們都希望別人來陪伴。只不過,選擇權常常不在自己手上,而寧願選擇孤獨。

        我坐在床上,如果繼續躺著,那顆球會令我呼吸困難。

        「如果我試試看呢?」

        司名女巫的一舉一動,在我腦中揮之不去。我也有這樣的魔力,可令字詞現形嗎?我不敢這麼想。我的心抽了一下,我的手在顫抖。我溫柔的喊著「Maman」(媽媽),為了不吵醒熟睡的托馬

        幾秒過後,「她」便在那,就在我的眼前,我貨真價實的「媽媽」。她的金髮,肥皂的香味,對女兒的微笑,眯起來的眼睛與張開的雙手,彷彿,隨時要撫摸我的下巴。

        我們對看良久,良久,好似賭氣一般,什麼也沒說。本該由我先開口的,不過我沒辦法。我還沒找回我的語言,我還未從暴風雨的創傷中康復。

        「媽媽」只留存了很短的時間。在月光下,我瞄了一下仍在走動的手錶,真短呀,才七分鐘。

        然後「她」走了,向我伸出了手,直到指尖,彷彿在說:「再見」。啜泣聲跟著「她」一塊離開了。媽媽總是這樣,總能帶走我的啜泣,而我希望她不要自己留著。以後我一定要發明專收啜泣的垃圾桶,還要直通下水道,那裡的老鼠可以直接把它們吃光光,老鼠們什麼都吃!那我們就能輕鬆一點了!


轉眼,我又沈沈睡去。

(第八回完)